捕捉二氧化碳

林本川 爱情独白


杰德,今天天气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在经过甲板的时候,我能吹到海风。

  这让我想起了十年前我们在德国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种满了蓝色的矢车菊,晴朗微风的天气里,她们也像水波一样荡漾开。

  蓝色矢车菊的花语是遇见,于是我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你。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收养一个司机的儿子,我其实也根本不知道怎样和一个突然出现的弟弟相处。

  不过这好像都不重要。在他挡在我身前,满身是血地拉起我回家的那一刻,我觉得好幸运。

  其实我一直都很讨厌这里,我曾经打越洋电话想让父亲接我回去,他没有同意。所幸他还为我送来了这个弟弟。


  所有人都很怕杰德,和他打过架的小混混说他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而他把后背留给了我。

  我曾经有多恨自己的懦弱,如今我就有多依恋这个突然出现在我身前将我豢养在永远安全的他的身边的亲人。

  我不得不依赖他,我需要他。

  后来我爱上了他。


  万幸,杰德似乎也同样是在意着我的。


  我今生最大胆的事就是借着酒意语无伦次地向他诉说爱意。等酒精被体温蒸出体外的时候,我马上就想逃跑了,然而杰德却拉住了我——像曾经他满身是血地拉起我一样。

我的心剧烈的振动着,杰德的吻滚烫炽热,几乎是在撕咬着我的下唇,舔舐过我齿间的每一寸。落下的鼻息沉重而克制。

  我却不再克制自己的动作了,我急切的扯开领带,指尖颤抖地解开第二颗衬衫的扣子,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我从来没有觉得衬衫的设计像现在这么碍事。杰德却停下了我的动作,他将手探进我的腰间逗弄,指尖在我的皮肤上一深一浅地画着圈。我感受到他漂亮的唇离开,终于睁开眼又看着他,而视线已经被水汽氤氲得模糊了。他的手从腰一路向上将我的衬衫从头顶蜕出,接着手指来到裤腰飞快地动作,唇瓣又极轻柔地落在我的下颌,锁骨,腹部,腰间,大腿……

  杰德似乎很喜欢我颈间的痣点,在进入的途中,他一直用鼻尖和牙齿摩挲那里。他的唇柔软而温热,与他下身蛮横的动作几乎割裂。而我心甘情愿地献祭,任他摆布。只是这样贴近他,我已经觉得幸福。


  我和杰德谁都没有提起我们关系的禁忌。我们是没有血缘的兄弟,这样的关系只是更好地向外人遮掩了过分亲密的距离。


  我一直不愿意面对,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我与杰德的关系亲密至此,却看不清他眼底晦暗不明的情意。不过我从来没有因此质问他,我知道作为他的情人,我应该是乖顺的。而我也的确无法忍受失去他了。

  作为亲人也好,情人也罢,杰德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依靠了。


  我很害怕杰德有一天离开我,或许我其实也知道自己害怕的根源在哪里。

  我的心理医生为我进行了催眠,梦境里出现的是我双手反绑,被人挟持在车内的画面。那是十年前的绑架案,代替我被人在车内挟持的是杰德,是王小秋,在这场变故中他的亲生父亲被杀害。

  他的确应该恨我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慌乱,我不敢告诉杰德我的催眠结果,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里。

  我听到杰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先是一声一声喊着我的名字,然后是一下一下身体撞击实木的声音。我想叫他停下来,可是喉咙像是被人扼住。

  最后这声音还是停了。门锁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有光漏进来。

  我房间的钥匙,杰德也许早就有了。

  他抓住我的手臂,每一根手指都像是要嵌进我身体里,几乎将我的骨头捏碎。他没有说话。我也不敢出声,只是看向他的眼睛。最终仍是没有分清,那些明明灭灭的神色里,哪一分是属于我的。

  杰德收敛了眼里的情绪,手上的力终于松开,他将我拥入怀中,伏在我的耳边轻柔地慰抚我。他低声告诉我,心理医生给的治疗方案,是重新模拟我最不愿意面对的那场绑架,他告诉我他会安排我回国,会安排一场复刻的绑架,而我最后会被他拯救,我的阴影会被治愈。

  我顺从地点头,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我只能用我最大的力气回抱住他来绷紧自己的肌肉,眼泪无法遏制地涌出,而更难以遏制的是一股无端涌上心脏的难以名状的悲伤。

  十年来或许我的身体某一角一直埋藏着这股悲伤,我尽最大的努力去忽视它遗忘它。然而我也知道只要我看到杰德的眼睛,我就没办法忽视。我或许可以欺骗自己杰德是同样爱着我的,但却没办法否认他能够忘怀那场意外。


  杰德是父亲的卑劣为我偷来的一场幻梦。我心甘情愿为他献出所有,去支付他牺牲了王小秋的一切换来与我的羁绊的报酬。

  他要我如何死,我便从不想到活。


  自从我上了柏林的大学,校园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留学生,我也没有再遭受过白人的霸凌。可从中学开始,对于杰德的依恋,却早成为一种无可救药的习惯。

  这个习惯,在杰德回到台湾的几个月里,日复一日地折磨着我自己。

  我终于彻骨铭心地体会到,比起湮灭,我更无法忍受的是孤独地存在着。

  他知道我甘愿成为他的筹码。


  杰德如约等候在小川号上,那天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这也是他在德国的衣柜里放的最多的衣服。

  直到再一次投入他的怀里,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我告诉他我在车上有多害怕,我甚至在车上尿了裤子。

  父亲打来了电话,我说,“没事,照他们说的做吧。”一切都照杰德安排的进行。这是我最后能偿还他的了。


  贵宾包厢里充斥着一氧化碳,我做了十年的幻梦,此刻一点一点窒息。而我还在贪婪地尽力注视着。

  有熟悉的气息萦绕在我的唇间,我想流出一滴泪,却只有粘稠的血液从颈间流下,也许是从我心脏涌出的悲伤。



  杰德…原谅我最后一次那么叫你。我爱你,不过以后,我不会再需要你了。

  我已经学会自己面对白人的恶意,学着不依赖你,也不再在院子里种满蓝色的矢车菊;而你则可以不用替我遭受这一切,再也不用成为我的杰德,你只需要做王小秋就好……


我们,也不必再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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